【SK】蒹葭
DYZ生贺，如有bug，请多多担待。
蒹葭苍苍，
白露为霜，
所谓伊人，
在水一方。
烽火连绵三月，敌军战势越来越猛。被称为军营传奇的常胜将军，也觉得吃力起来，这仗，大抵不好打。
被团团包围的时候，才知晓自己中了敌人的埋伏。大野不禁轻笑，大概是最近天气太过闷热，糊了大脑，竟不知看似最安全的地方，实质最为险恶。
刀光剑影，血气冲天。
遍体鳞伤地冲出重围，才发觉自己只剩下孤身一人。带着血腥味的湿润空气充斥满鼻腔的时候，又想起当年在被夷为平地的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嚎啕大哭的自己，似乎是一样的。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……
蹒跚摇晃的脚步不受控制的酿跄到此处。芦苇苍翠欲滴， 手中的剑，颤动着，再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。蓦地想起儿时娘亲告诉自己芦苇荡里住着神仙时，那温柔得让人想要哭泣的声音。大抵也是最后一次回想了。
大野智只是闭眼，这一次，定是逃不过了。眼前的绿模糊了视线，只觉着天旋地转。
最近天气太过闷热了，一定是这样的。不然自己怎会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带回家。在给那人口中塞入闭水珠的时候二宫和也如是想道……
看着那人惨白的面色，二宫不止一次咋舌。已经三天了，那人却丝毫没有要转醒的迹象。隔壁的高桥叔也再三劝告，说这人救不活了。可是看着他脸上的那道疤痕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放弃。
大野智睁开眼的时候，只看见一个衣裾飘飘的背影。张了张嘴，却发觉口干舌燥，嗓音嘶哑：“那个……咳…咳”
那人背影颤了颤，蓦地回眸，他看见他的眸子亮了一下，如同夏日祭上的烟花：“你醒了呀，喝药。”
被冲鼻的苦涩刺激得皱了皱眉，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水下。那个人真好看呀。清淡的眉好似在清水中晕开的墨，眸子里蕴着三两颗星辰，薄薄的上唇让人想起俏皮的家猫，将那颗下巴上的痣衬得愈发玲珑起来。微启朱唇让自己喝药的时候，声音轻柔如潺潺溪流。
“我叫大野智，是个小卒……多谢仙人搭救。”
那人却哧哧的笑了，眼角的细纹 似两尾灵动的游鱼 ：“我不是仙人是妖怪呀。” 说着嘭得变回一条锦鲤，满意地看见大野一怔，又嘭得变回人形。“二宫和也，写作kazuya读作kazunari”
“小和你真好看。”
揉揉自己的耳尖：“我是妖怪你竟不怕吗？”
“小和这么好看，肯定不会害人的。咳……咳”
“话可真多……好好躺着养伤吧。”被子被那人一下子拉到了自己头顶，声音透过被子漾进来，闷闷的，凶狠的模样，“就不怕我闷死你。”
只是日夜不分地睡着，偶尔睁开眼，会望见一个忙前忙后的背影，感觉安心。那人总是与自己叨一些家长里短无关紧要的事情，无非是隔壁的高桥叔家新添了两条小鱼，隔壁芦苇塘的相叶娶了娇妻，大野一个也不认识，却也听得津津有味，只是说及人间二宫总是向往。大野有时只是说上一两句关于二宫的话，就会看见那人耳尖通红。分明是实话。
“小和如果是女孩子的话我就把你抢回去。”
“小和真贤惠呀。”
“小和生得好生俊俏 。”
大野智不知道为何会与他格外的亲切，大约第一眼看见，便觉着不是外人了。
又有时会看见他他躺在旁边，和衣而眠，手总是控制不住地伸向那人的下巴，却在附上那颗小巧的痣时触电般地缩回来。他一定也有给别人这样疗伤吧。
也就三五天的样子，便已没有大碍了。“小和，我要回军营了。再不回去脑袋得搬家了。”
“那你走吧。你就往东边游，向上就能出水了。”絮絮叨叨的模样，“一会我去给你拿药，记得……”
“小和，跟我回去吧。”
“记得要内服外敷，箭伤很难好全……”
“小和，跟我回军营吧。”
“明天终于有空能去找相叶氏了……”
“小和，我带你去看人间繁华。待你玩够了，就回家。”
“ 我是妖怪啊。”二宫低头轻笑，眉目间隐着几分莫名的情绪，“人妖殊途。妖怪不能去人间的。”
“小和，我们军营里缺个大夫，跟我回去吧，去救人，嗯？你知道的……”
“好。” 那人只是扭头，去收拾东西了，声音轻轻，顺着水流蜿蜒飘荡过来。
路地上蝉鸣聒噪，惹得人心焦，可是有二宫在身边，似乎多了几分安定，那人硬是将清清凉凉的水汽一同带了上来。
营门前的偻偻看到大野智着实吃了一惊，慌忙跪拜：“将军大人，您终于回来了！小人们找了您好多天，都以为…都以为您战死了。前方战况紧急，您再不回来……”
“好了，我知道了，这次带了个大夫回来，安排一个营帐出来吧。或者…”望向那人水光潋滟的眸子，“小和和我一个营帐吧。”
“不是说是小卒么？怎的又变成了将军？”二宫嘟着唇，不满“早知道不跟你到这儿来了，堂堂将军大人，竟寻不到大夫么？”
“就和我一个营帐吧，添一床被褥就好。” 吸吸鼻子，赔个讪笑，“我就想带你看看人间。” 被人红着面庞狠狠掐了下手臂。
日子一天天流淌，仗一场接着一场，不曾大败，却也难以取得压倒性的胜利，朝廷迟迟不增援兵，大野智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在火药味中麻木了神经。只有看着那小鱼精，才会真心绽开笑颜。
自己当初带他回军营是正确的。那人生性温和，却又古灵精怪，到了这儿，不出几天，便与自己的手下相熟起来，原本沉闷的军营却也变得有了生气，平日大家有个小毛小病也总爱找他医治。素白的长衣在黄沙间显得尤为净洁，不沾一缕烟火，随风飘飘，招得人心都都泛起了涟漪。
那人总爱闹自己，却从不惹人恼，他爱在睡前与自己聊天，自己只是默默地听，清澈的声线总令人想起那片郁郁青青的芦苇塘，微风拂过的时候，细嫩的苇尖轻挠人心，总会忍不住先沉沉睡去；他爱在自己练兵的时候，跟着一道去训练场，一窍不通却又煞有介事的模样，偶尔穿上自己的盔甲，还颇有那么几分英气；他叫自己从不加敬语，Ohno Satoshi简简单单五个音节，却被那人唤得如同奏起银铃，大野智第一次如此喜欢自己的名字，念到最后一个音节，那人的嘴角都是上扬的，薄薄的猫唇绽出一朵花；他总替自己拒绝将军们的敬酒“对不起呀，我们大野将军的箭伤还没好全。” 却在自己调侃他如同夫人时，连手指尖尖都泛起了红；那个人呀还偏要学着骑马……
不知何时，他已经变作自己除了打仗外生活的全部，闭上眼是他清亮的嗓音，睁开眼是他灵动的眸。就只是望着他，便忍不住勾起嘴角了……
军营里出了内奸，与敌军串通一气，这场仗打得惨烈，却也终是在自己力挽狂澜后御敌五十里。军队都归去了，一人留在战场。赤血漫过黄沙，触目的红扼得人窒息。
恢恢的马鸣声由远即近，洁白的衣裳沾染上黄沙。“大野智…大野智……”声音有些沙哑。
终是看见了，立即跨下马，飞奔而来，之前到未见他如此熟练，他故意避开了今天的战役：“他们都说你在这，我就来找你了，快回…”
大野智倏地拥住他纤细的身子，浑身止不住地战栗：“二宫和也，你和我在一起吧，和也。”每说一个音节都好似要用尽全身的力气。
他感受到怀里那人的身体僵了一下。
“人妖之说又何妨。”大野智明白他的顾虑，“我只有你一个人了。和也。我只剩下你一个了。” 粗重的鼻息颤抖着，带着哭腔。
好久，久到时间仿佛都将人心冻结成了冰。“ 好 。”几乎微不可闻，却如同严冬后的第一缕春风。
眼泪簌簌地落下，他在发抖，大野智将手紧了又紧，只怕一不留神，这条鱼便从自己的怀抱中滑走了：“和也…”
“嗯？”
“和也…”
他感受到那人的小手覆上他的肩，轻拍着：“我在。”
最后的最后，坚冰还是融化了。
很快就要入冬了。朝廷终于增了援兵，形势一下子逆转过来。大约要胜利了。
大雪纷纷扬扬，苇花似的盖满大地，大野智家的小鱼儿偶有犯懒，连饭菜都要端到床上，说是水里的温度远比这北风呼啸的塞外来得高，自己也都依着，被部属说“将军大人未必把一个大夫看得忒重。”却抑制不住的扬起嘴角，手脚确实冰凉，可心里如同烤着碳盆，早就被那人微微上扬的语气暖化了“那么拜托大野将军了呀。”捂在棉被中窃笑着的闷闷的声音。“什么？大野什么？”捏捏那人小狗般的鼻头。“智君，我说的是智君啦。”得，还算识相。
“将军大人可是有心上人了？ ”可不是嘛，就是你刚刚才埋汰过的那个大夫呀。
烛光摇曳，营帐内泻出几丝喟叹…
二宫和也只觉得全身如同骑了一天的马，酸痛得不得动弹，只得全程软着身子让大野智帮着清理，再被抱上床，原本铺好的两套被褥，其中一套自那天以后便再未用过，放在那儿，不过是省得他人说闲话罢了。
窝在大野智的怀抱里到也暖和舒适，大抵自己也早就离不开他了。
抚上那个在意了许久的疤痕：“这个…怎么弄的。”
“呐…”声音黏黏糊糊的，那疆场上挥叱方遒的气势大约也随着北风吹散而去了。
不过是一个春和景明的下午，他闻得院外肆意的嬉笑声，出去一探究竟。
“你们在干什么呢！”小小的白团子插着腰。
“哟，这不是大野家的小少爷么？”打头的那个男孩子只是不屑地笑，“这种稀奇的鱼，定也没间过吧。”摊开手掌，一条明黄色的鱼儿可怜巴巴地摆摆尾巴，奄奄一息的样子。虽饱受折磨，那鳞片依旧纯得如同阳光，花生油一般的明黄色。大野智觉得，这一定是他见过的除了二宫和也外，最好看的鱼了。
“你们不许欺负它！”努力挺直猫背，企图显得更有力些。
“管得真宽，这里有你何事？”对方也毫不退让。
“我说你们不许欺负它！”
“偏欺负了，你怎的？”挑衅的语气不能再明显可。发狠似的紧了紧手掌，小鱼儿耷拉着尾巴，愈发无力起来。
“嘭”还是先出了手，分明知道对方人多势重，可看着那蔫蔫的鱼尾，小而有力的拳头便不受控制地冲了出去。
捧着鱼，珍宝似的放进水里，只记得刚才那个领头的孩子恶狠狠地唾一口痰：“呸，还真是个痴子！就为了个畜生。”他不以为然地摸摸自己的脸，被人挠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，还在渗着血，不过看着那鱼儿活泼摆尾的模样似乎伤口也不是那么疼了：“你要保护好自己呀。可别再被捉住了。”
怀里的人蓦地哼哼哧哧的笑了起来，光滑柔软的头发在他的胸口直蹭着，蹭得他的心都躁动起来，细碎的声音在耳边如丝绸般环绕着。恨不得将那人摁/在/床/上再来一次，不过是顾及他的腰：“ 笑什么呢？”
“我就知道…”答非所问，却笑得将眼睛眯了起来。
“知道什么？”
“阿智你还记不记得，你将那条鱼放在了哪？”
“村东边的芦苇塘。” 一脸疑惑。
“那芦苇塘哪是养锦鲤的地方呀？要不是小爷我广交好友，四处有人支援，你可差点害死小爷我了。” 软软的小手轻轻捶上大野的胸。
“那时候小嘛，不知道你是锦…什么？”大野智觉着自己简直要从床上跃起，“小和你就是那条锦鲤！”
“大野将军的眼力未免太差，这世上除了我，哪还有金黄色的锦鲤？更何况是在芦苇塘旁边的水域里”怀里的人摩挲上自己的那个疤痕，“若不是你这个疤，小爷才不会救你呢。”有些沙哑的声音却依旧俏得撩人。
“Fufufu那我当年破一次相可真是太值得了。”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塞翁失马的意味了。
“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贫。”将身子背对着自己，“好了好了了不许再说了，睡觉。”
将被子掖了掖：“也好，小和刚才太累了，声音都哑了。”
“还不都是怪你！”光是听这小尖嗓，便知道那人的脸，一定又红得像是冒烟了。
半晌，那人又忽地扭过身来：“大野智，我睡不着。”
“唔，什么？”半梦半醒间，迷迷糊糊的，“小和为什么又叫我全名？”唯这点清清楚楚。
“陪我聊会天吧，”撒起娇来倒是无师自通，“阿智”
谁叫自己对这人就是没招呢：“说什么呢？”
“你的过去吧，好在意呀我。”
大野智开口，从出生武将世家，到被战火害得家破人亡，再是被贵族带回家当奴，再到后来因武艺高强受到赏识……不急不缓地慢慢到来。
那人突然扬起脸，勾上自己的脖子，唇齿相贴，交换一个绵长的吻，吻毕将头埋在自己的肩窝里，呼出的热气洒在肌肤上：“阿智，这次结束了，就卸甲吧，我们去云游天下，好吗？别打仗了，辛苦又危险的。”
“好。”握起那多肉而柔软的手臂，“等这次战争结束了，就跟着你回你的地方，我们成亲，我们四处游玩，我们一直在一起。”
“谁要和你成亲啦！”啧，又别扭了。
终是回到了国都。
“为奖赏大野将军的赫赫战功，朕决定将将右相的唯一一位女儿许配给你，前些日子他还托我替女儿相个好人家，大野将军可是最佳人选啊。不知爱卿可有异议？”
“天皇恕罪，臣不能迎娶右相大人的爱媛。”朝堂之下，语气平静而坚执。
“大胆！将右相之女许配给你还亏了你不成？”龙颜震怒。
“臣不敢，臣只是…”
“陛下，这东部又起叛乱之事，臣以为当务之急并非大野将军与小女的婚事。大野将军是聪明人，想必这打完仗回来定会想通的。”右相终是发了话。
“那么大野将军以为呢，是先平叛乱还是先成亲？”
“臣…臣以为国事更为重要。”小和，这是逼不得已。
“我刚才并非帮你，我只是不想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不珍惜她的人，大野将军一定会有办法的，是吗？”右相在下朝后与大野轻语。
“多谢右相包涵。”满心凄然。
……
战事很快就结束了，快刀斩乱麻般，大野智只想快些结束这一切，快些去找他心心念念的小和。手起刀落间，脑海里回环的是那人红了眼的脸：“阿智哪是只有我一个，分明还有你留恋的战场。我啊，还是离开吧。等大野智你真正能无牵无挂地带我去看看那烟火俗世的时候，再来找我吧。”隐匿着悲伤，故作绝情的样子，他只想把他揉了怀里，他明白他的小和一定还在等自己。
造化弄人，战争结束后却大病一场，只得卧床，他的小和大抵等得心都焦了。
“将军大人，国公送来了一条新鲜的鱼，属下做成了羹，给您补补身子。”
“我不是吩咐过么，我不吃鱼的，倒了吧。下次别收了。” 不禁皱眉。
“将军大人…”
“你放在那吧，我处理了就是。”
大约是因为那条小鱼精的缘故，大野智每每看见煮熟的鱼类，总会生出怜悯，仿佛那不成形的不再是一种简单的动物了……
正欲将其倒入痰盂。
瞳孔倏得收缩。那碗中混杂的翠绿，是小和发冠上的翡翠。
“啪！”碗不受控制地坠在地上，粉身碎骨，万劫不复。
从此世上再无大野将军。
「END」
这个故事的脑洞，是从夏达的漫画得来的，当初就很喜欢。所以用来写作生贺。
全文4000+，其实不是很满意，结构有些奇怪，可是时间比较紧，没来得及改，给人有种详细提纲的感觉（笑）凑合着看吧。
这一年他的事挺多的，但总的来说还算是顺利。只希望他新的一岁能过得更好一点，至于哪个方面，就由我们大野老师自己决定吧。祝一切都好。
大野智，11.26，お誕生日おめでとうございます。
好啦，亲妈怎么舍得给小和发便当呢？
“大野智，你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，锦鲤可以吃吗？”小尖嗓一如既往的高亢，“没搞清楚状况就在塘边痛哭流涕，我都替你害臊。”
“太好了小和。”眼泪蹭了他一身，“小和我是真的喜欢你，现在我把自己都给你了。”
“八嘎，我都快被你勒死了，松一点啦。”
“小和，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了，我们去云游天下，去看世俗烟火，我们成亲。”
“好啦好啦，知道了。”耳根倒是诚实地发烫。
“小和，我爱你 。”每一个字都用尽全力，情绪满溢。
抚着他的背：“我也爱你。”
阳光穿透层层白雾，笼着大片青翠，抚上二人相贴的唇。曾经娘亲口中故事，成了他一生守护的珍宝。
蒹葭萋萋，
白露未晞，
所谓伊人，
白首不离。
